Tuesday, Apr 16th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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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代艺术帝国中坚力量之栗宪庭

  诸如早先的罗中立,中间的丁方、王广义,后来的方力钧、刘炜,都曾经是他家的常客。单从这一点就足可以看出栗宪庭在中国现代艺术史上的地位。尽管他自己并不是个艺术创作者,但他长期致力于对现代艺术的推介,却使他成了中国现代艺术的一个象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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栗宪庭在宋庄小堡村的家中

  栗宪庭在宋庄小堡村的老房子面积不大,也没有多少修饰,简简单单,却给人一种非常亲和的感觉。这个当代艺术史上赫赫有名的批评家和策展人,2001年因为有了女儿小扣子,从城里移居到距城区几十公里的乡下,想住农家小院,想躲清净,想退出江湖,没有料到访客们不惧周折,宋庄一天比一天热闹,自己只能“每天下午都在家里接客”。

  栗宪庭过去的应酬因为大都在城里,所以除了一些特殊的节假日,一般都不到这偏僻的远郊来。多数时间,这里基本都是腾出来留给一些没有住房条件的艺术家居住。不同模样的人在这里穿梭来往,不由得使人联想起栗宪庭过去在北京城里的另一处住宅,那间坐落在后海边的老房子,日日夜夜多少艺术家穿堂而过的景象。据说,中国现代美术史上的几乎所有代表人物都在他那间房子里下榻过。

  作为艺术批评家,栗宪庭早在上世纪80年代就已声名远播。1979年,他开始担任中国美协机关刊物《美术》杂志编辑,大力介绍“乡土美术”、“伤痕美术”,并推介“上海十二人美展”等。

  后来,他以独立策展人身份推荐的几名艺术家,策划的几个国际展览获得极高知名度。一名外国艺术评论家在专栏文章里,称他是中国现代艺术的“教父”。

  “在艺术这个江湖里混迹了这么久”,他想找个地方安静下来,退出那些是非。这时候,他的小女儿即将出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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栗宪庭和小女儿小扣子

  他修建了自己的小院,种植了花草,还特意在窗前种上一棵石榴树,屋门上他手书一联:春去冬来须细看,鸡鸣狗吠且闻呼,以为从此可以过上“鸡犬相闻”、“感受时节变化”的日子了。

  不料,他弃“江湖”,“江湖”却来就他。慕名而来的学生、艺术家开始上门,有人请他推荐作品,有人找他谈心,也有人来求救,张口第一句话竟是:“栗老师,没办法,实在是活不下去了。”这些人,有的从没见过。

  宋庄小镇从1994年开始,逐渐聚集起超过1000名艺术家。其中一些人在艺术界获得了较高声誉,来自国内外的艺术家、画廊老板和经纪人,开始源源不断地光顾这里。居住在这里的部分画家,画作已经卖出高价。然而,更多的艺术家仍过着默默无闻的清苦生活,身无分文,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,栗宪庭见过很多。他开始一个个帮这些年轻人介绍工作。

  对艺术,栗宪庭是真诚的。艺术家陈丹青曾经回忆,1992年他看报纸,提到老栗在会议上说双年展已经被金钱操纵,说时,忽然眼泪就要出来了。

  对晚辈,栗宪庭同样真诚。接触过的人,说他是个“亲切、有学识的好老师”。而在圈子里,他的固有称呼是“老栗”。即使是发表在严肃学术刊物上的文章,作者提到他,也不称呼,一句“老栗”带过。

  “栗老师家的门槛特别矮”,小堡村的艺术家刘佳音说,经常有人因为饿肚子,来栗宪庭家蹭饭吃,一吃就是十几天。

  “他不懂得拒绝,许多事,他明明也很为难,但却往往答应下来,然后努力去做。”身边人评价。因此,栗宪庭也获得了个“烂好人”的称号。

  如今,一心想做“隐者”的栗宪庭,要花大半时间接受画家的拜访,有时是谈创作,也有时,是听他们倾诉苦闷。

  就这,他还觉得过意不去。因为很多时候,他“帮不上他们的忙,只有坐着听他们说”。

  一天晚上,栗宪庭家的窗户忽然被敲响。一个微醉的画家在外面喊:“老栗,做什么呢?”得知他在煮面,对方连呼:“我也要吃一碗,我也要吃一碗。”于是,栗宪庭打开门,给他盛上面,听他絮叨了大半天。

  栗宪庭热心的美誉,早就开始流传。如今大名鼎鼎的一些艺术家,早年都曾受过他的接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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栗宪庭和方力钧

  当年,圆明园画家村盛极一时,他不仅积极报道,还和其中许多艺术家保持着良好的友谊。

  甚至有人描述,栗宪庭是流浪画家通往圆明园画家村的“指路牌”,每天都有画家来找他,而他把他们推荐到圆明园。许多画家遇到难题,想到的第一个人,也是栗宪庭。

  现在,他又变成了宋庄的“指路牌”。许多刚毕业的大学生,经过他的指引找到了宋庄,并在此安居。

  “艺术家多数都很穷,大家的目标首先是活下去”,却活得“有些狼狈”,一起喝酒,打牌,经常是醉醺醺的,有些失落。

  有一名艺术家生活很清贫,听说在宋庄画好卖,就来了,结果半年也没卖掉一张画,于是生气地说:“谁说来这儿可以卖画了?”

  事实上,在“暴富”的名声掩盖下,宋庄绝大多数艺术家们的生活现状是窘迫的。他们默默无闻地坚持着各自的艺术追求,把这看成是自己的“一种生活方式”。

  这种现状,被有些媒体称为“悬殊的贫富差距”。

  栗宪庭觉得,当今中国的艺术家,生活正在日益自由化。与此同时,适合自由艺术家的生活环境,还没有建立起来。许多院校开办美术专业,而社会消化能力不足,美术生毕业后找不到工作,只能选择漂流的生活方式。

  宋庄艺术家的窘困让栗宪庭感到“刺痛”,“我毕竟年纪比他们大,”他说,“作为长辈,我也应该帮他们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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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庄美术馆

  如何使这些人享有正常的生活,成为栗宪庭的一桩心事。宋庄为他提供了机会。

  宋庄美术馆开馆后,参观者数以万计,包括当地各级官员。须发斑白的栗宪庭,总会谦恭地迎接着每一个人。

  他与基层政府的“默契”开始显现。

  “栗宪庭是个有梦想的人。”小堡村党支部书记崔大柏说。据他称,这种梦想与他的理想是一样的。有报道援引这样的故事:最初提出美术馆构想时,栗宪庭提出面积是2000平方米,崔大柏表示,起码得3000平方米。而最后拍板的宋庄镇党委书记胡介报,定下的规模则是5000平方米。

  尽管宋庄美术馆的行政级别是“村级”,但对栗宪庭来说,这是一次成功的合作。

  涉足艺术批评近30年,他的大多数时间,都在“能”与“不能”中间穿行,并且努力获得突破。此前,因为极力推荐当时被视为过于前卫的作品,他曾两次被开除公职,并以自由职业者的身份“游荡”了10多年。

  现在,他自认为找到了一条恰当的路。“我现在不是一个批评家,我是个乡绅。”他这样形容自己依托地方基层官员的努力。

  “在不伤害自由思想的前提下,以独立的姿态与地方政府合作”,这在栗宪庭看来,是隐含着儒家传统文化内核的,也正是中国传统“乡绅”能够有所作为的原因。

  独立的姿态是前提。为了保持这种姿态,他一度很不愿意担任宋庄美术馆馆长一职,但因为创业时期难度很大,最终应承下来。

  最初,艺术家们的聚居引起了当地有关部门的警惕。不时有民警来“查户口”,问东问西,充满了不信任。

  这样的境况,在圆明园画家村同样上演过。栗宪庭还记得,1995年圆明园画家村被驱散那天,一个经常与他联系的画家打来电话,声音惶惶:“栗老师,来了很多警察,说要赶我们走……”电话随即断掉。之后很久,栗宪庭才知道,那个画家后来被遣返回了老家。

  而现在,从宋庄镇到小堡村的基层官员,开始能理解、接纳、甚至保护这些艺术家的生活方式了。

  有一段时间,小堡村规划建设新农村,决定将所有农房拆除,建设高楼,将村民集中居住。为此,栗宪庭多次找到村里的管理者,建议他们保留“农村的生活方式”,但花钱通上下水,建卫生系统。这个建议最终被完全采纳。

  后来,宋庄艺术园区的整体设计方案,栗宪庭的意见,也基本得到了认可。

  去年,首届宋庄艺术节举办时,一下子有几十个国家的驻京文化参赞前来观看,国内的收藏家、画廊经营人以及艺术爱好者等,纷至沓来。

  这些开始悄悄改变着宋庄的生态。土路铺上了柏油,超市、餐馆日益增多,昔日冷清的街道渐渐热闹兴旺起来,小堡村的老村民回忆,10年前,这里不过是一片庄稼。

  第二届宋庄艺术节开幕时,美术馆接到有关部门要求审查的要求。栗宪庭回忆,宋庄镇的官员替艺术节“护了航”。他们明确表示“学术展览有它自己的评价标准”。栗宪庭称,为了维护艺术节的展览内容,双方甚至发生了争吵。

  “当地人开始意识到,艺术家们居住在这里,是一种资源和机会。”说这话时,栗宪庭拈着胡须若有所思。

  在美术馆和展览走上正轨之后,栗宪庭还有许多工作要做。他为宋庄设计的艺术规划,如廉价的工作室、健全的作品推荐机制,还有很多没有实现。

  四处奔走的他,几乎没有一天闲暇,一身黑色中式衣衫,天气冷时,会将双手拢在袖子里,说话时微微颔首,语气温婉而坚定。不管谁来拜访,他都会将对方送到大门外,礼貌地望着客人的背影,直到来人走远。